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,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,有机会的话,最好不要错过。
在“逛吃贵州”的青绿山水、寻常巷陌,有一个看得见、遇得到、闻得着、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。
看到眼馋处,便是出发时。
肠旺面好吃,口彩也好。肠与常、长二字都谐音,肠旺即常旺、长旺也。当然,它也是外地朋友来到贵阳尝尝就忘不掉的那碗面,而对于身在异乡的贵阳人来说,它更可能是你常常忘不掉的那碗面,甚至可以说,是你惆怅着盼望的那碗面。
面系特制,讲究个脆劲,仅煮一小砣,北方朋友来食,不免抱怨份量不足裹腹也。而其佐料添头多样化,却与北人吃面大异其趣。肠乃猪大肠,做得好的,既无怪味,且软而糯;旺即猪血,沸水里汆一下便捞入碗里,宁生勿太熟。再加脆哨、红油、葱花、豆芽、辣子鸡汤汁、囱豆腐等,宽汤寡面,鲜美无比,堪称贵阳最出名的小吃。出差稍长或远游他乡的贵阳人,时不时就要想起这碗面,流下口水来。
某同事,西北籍,在贵阳工作多年,自称最好这一口,说到入港处,眉飞色舞。有天约着去吃面,排队排到他,郑重提示煮面的小工:不要肠子不要旺子。
小工也率直可爱,兜头顶他一句:那你何不点碗脆哨面?!
本地名声在外的粉面店甚至摊点,七八点钟起,便门庭若巿,找不到座位是常事,西装革履者捧着碗蹲在路边大嚼,也属寻常。生意火爆固然是好事,既或找得到座,周围闹哄哄地,搞不好还有人俟立一旁,虎视眈眈,就等你咽下最后一口面条,好抢你的位子。
以前常见老人打上二两散酒,就着肠旺面的浇头慢慢呡来,真觉得太平盛世,当个“天地兴亡两不知”的老头儿着实不坏。惜乎这几年鲜见矣,试想如此一派闹热景象,莫说是喝酒,吃完面喝口汤的兴致都没有了。
我家老爷子写过一首竹枝词说:“出外最忆是肠旺,黔乡名点滋味长。锅大水滚即时捞,面条脆韧需压杠。臊子要用槽头肉,三漂三洗猪大肠。血旺老嫩凭喜好,宽汤免青自开腔。漏瓢一氽绿豆芽,辣油色红淋高上。稍加陈醋调碱味,真正考究是骨汤。再来二两散茅台,眯眼咂嘴细品尝。”
可谓声色并茂。
肠旺面的历史不短,一九四二年贵阳文通书局出版的《贵阳市指南》,其中讲到“专长一味”的小食品店,“苏德盛为肠旺面”,今早不存矣。小时赶上计划经济的末期,民营小吃摊店鲜见,要吃肠旺面,选择也少。程肠旺据说是解放前便有的老招牌,早改国营了,去过一两次,印象中排队的人不少,味道如何,反倒不复记得。
改革开放三十多年,巿场力量推动之下,小吃虽微,因与平民百姓生活关系密切,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。一碗面做起来再复杂,再有所谓独到之秘,也总有人参透得出个中奥妙,煮出滋味来,谁也垄断不了。于是后起之秀,层出不穷,比如护国路南门口、合群路蒋记、老巿政府旁老蕫妈家、民生路金牌、友谊路老面馆……都各有特色,铁秆粉丝众多,一群贵阳人闲聊,动不动就要为哪家更好吃争执起来,互不相让。
以前看武侠小说,爱说什么“文无第一,武无第二”。窃以为,食之一事,也难判高下,众口各殊,自有偏嗜,用不着强加于人,要学该学费孝通先生晚年那关于文化包容的十六字葴言:“各美其美,美人所美。美美与共,天下大同。”
比如,近邻安顺,也吃肠旺面,做法味道都有不小区别,我去吃过,也蛮好。
中华文化,宽厚广博,无所不包,既或饮食之小道,也充分展现这一特色,难怪四川作家李劼人先生在《漫谈中国人之衣食住行》一文中说,“表现中国人博大容忍,就在中国人能够接受各地方民族所固有的文化之一的食,而毫不怀疑的将其融会贯通,另自揉合成一种极合人类口味的新品”。
李先生进一步说,“许多在今日高等华人菜单中称为名贵食品的,其先,大都出于劳苦大众迫不得已而后试吃出来”。随后所举的几个例子中,牛毛肚火锅、牛肺片凉拌,都是下水杂碎之流,如今皆登堂入室,尤其毛肚火锅升格衍化而成的重庆火锅,为时人奉为上品矣。原因很简单,好吃是也。
作者:周之江编辑:小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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